第108章 冰窖里的解剖-《大明补牙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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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王府最深处的地下冰窖,原是王府用来夏日储冰消暑的所在。如今,这里寒气逼人,四壁堆满了从永定河取来的巨大冰砖,每一块都有半人高,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,人一进去,瞬间就会冻得直哆嗦。

    墙壁四周那一圈婴儿臂粗的牛油大蜡在燃烧,火焰在寒气中跳动,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。

    一张临时搭建的楠木宽案架在冰砖之上,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油布。油布上,躺着那具布满诡异纹身的“海鬼”尸体。

    陈越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。

    他穿着厚重的棉袍,外面套着那一身标志性的、特制的白色解剖服——这是赵雪用高支棉布煮过之后缝制的,袖口紧束。他戴着羊肠手套,手里的解剖刀经过特殊的淬火和打磨,刃口在烛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淡蓝色光泽。

    尸体已经完全僵硬,那种死前的扭曲表情被定格在脸上。张猛站在一旁,手里提着盏防风马灯,充当“无影灯”的人肉支架。他脸色虽然依旧冷硬如铁,但他是军队里的千户,那可是杀人的行家,不是屠夫,但此刻看着那被层层切开的胸膛和翻卷的皮肉,喉结还是忍不住上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    “大人,”张猛声音沉闷,说出的话回荡在冰窖里,“这玩意儿……怎么越看越不像人?这肚子里长的……还是内脏吗?”

    陈越头也没抬,眼神专注得近乎狂热。他的刀尖在那具尸体的胸腔里游走,熟练地分离着粘连的筋膜,发出一阵轻微的、类似于撕裂湿布的“嘶嘶”声。

    “看清楚了,”陈越用长镊子夹起一片灰白色的、呈现出层叠状、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滑腻粘液的组织,举到马灯前,“这不是肺。至少不再是正常人的肺了。”

    原本应该是粉红色、充满海绵状肺泡的肺叶,此刻看起来,像是发生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变。它变成了一种布满褶皱、如同千层饼一样的瓣膜结构,颜色灰败。而在这些瓣膜之间,密密麻麻地寄生着一种白色的、菌丝状的绒毛,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,哪怕宿主死了,依然在缓慢地律动,试图从已经坏死的组织里吸取最后一点养分。

    “这是严重的真菌感染导致的器官异化。”陈越的声音冷得像周围的冰砖,“或者说,这是一种被精心设计过的‘强制共生’。这些白色的真菌,代替了肺泡交换空气的功能,让这具身体能够直接从水里过滤氧气,就像鱼鳃一样。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在水底潜伏那么久。这不是鬼,这就是个被当成培养皿的可怜虫。”

    张猛打了个寒颤:“在活人身体里养蘑菇?”

    “比蘑菇可怕多了。”陈越没有停手,手术刀向下延伸,划开了腹腔的腹直肌。

    黑血涌出。

    腹腔内的景象更加骇人。

    胃部已经极度萎缩,变成了一个比大拇指稍大一点的肉瘤,显然这个生物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正常的食物了。与胃部的萎缩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那个肿大得惊人的肝脏。

    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,表面坑坑洼洼,几乎占据了半个腹腔。在肝脏的表面,覆盖着一层层半透明的、如同鱼籽一样的卵鞘,透过薄膜,依稀可见里面尚未孵化的幼虫正在蜷缩。

    陈越用刀背敲了敲那个肝脏,发出“邦邦”的闷响。

    “硬化了。没有消化系统,只有繁殖系统和供能系统。”陈越迅速在旁边的小册子上记录着,炭笔沙沙作响,“他们不吃五谷杂粮,只靠那个寄生在颈椎里的母虫直接输送营养液。那个‘日月眼’组织,是在造一种只知道杀戮、听命、不需要补给的兵器。这就是生化改造,古人叫‘炼药人’。”

    他放下笔,直直地看向躺在台子上的“海鬼”。他要验证一个猜想。

    他拿起旁边一个密封的小瓷瓶,里面装着一瓶黄色的粉末——那是高浓度的雄黄粉混合了硫磺,是传统的辟邪之物,也是强效的杀菌剂。

    “试试这个。”

    他用银勺捻了一撮粉末,均匀地撒在那些还在胸腔里蠕动的白色菌丝上。

    “滋——!”

    反应剧烈得超乎想象。

    就像是一滴冷水落进了滚烫的热油锅。

    那些看似生命力极强、甚至还在生长的菌丝,接触到药粉的瞬间,剧烈地收缩、颤抖,发出一阵阵爆裂的微响。紧接着,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、枯萎,化为一摊散发着恶臭的黑水。与此同时,那个肿大的肝脏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瘪了下去,流出大量腥臭的组织液。

    “怕硫磺,怕雄黄,更怕高燥的环境。”陈越摘下那副早已被雾气蒙住的护目镜,眼中闪过一丝猎人看见陷阱生效时的兴奋,“恐惧源于无知。只要它是肉长的,只要它是碳基生物,我就能找到弄死它的法子。这不是什么妖法,这是生化反应,是化学对生物的压制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,既然怕硫磺,”张猛瓮声瓮气地说,仿佛看到了希望,“那咱们把全城的硫磺都买了?洒满全城?”

    “不够。硫磺只能杀表面的菌丝,杀不死深层已经进入休眠的虫卵,更别提那些躲在人体深处的。”陈越摇头,指了指被剖开的大脑位置,那里已经被他取样切片,“这种寄生系统极度依赖一种特殊的‘酶’来维持活性。我刚才切开他的脑部,发现垂体异常肥大,分泌物有强烈的碱性。我们要断它的根,就得中和这种酶,破坏它们蛋白质的外壳。”

    张猛看着陈越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各种术语,钦佩之心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陈越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化学方程式。酸碱中和,蛋白质变性……他需要一种能够渗透进组织内部的、强效的有机酸或者是收敛剂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冰窖厚重的包铁木门被“哐当”一声猛地推开,外面的热浪涌进来,瞬间形成了一层白雾。

    “大人!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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